早起自是没能起成的,鹿辞再睁眼时早已是日上三竿。

    房中只剩他自己一人,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,稍一清醒后立刻听见楼下传来的隐隐话语声。

    门边搁着备好的洗漱之物,鹿辞下床略微收拾了一番便下了楼去。

    院中角落的鹿舆已被牵到了门前,姬无昼和江鹤站在门外不知在说些什么,河豚在柜台前撑着脑袋发呆,正中的桌上留了碗余温尚存的面。

    听见鹿辞下楼的动静,河豚转头看了过来,然而那眼神似乎充满疑惑,仿佛是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。

    鹿辞有些莫名其妙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河豚托腮眨了眨眼,眉头紧缩地狐疑道:“你叫鹿辞?”

    鹿辞心说这兄弟反应还真是迷之迟钝,挑了挑眉当做应答,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自觉开吃,河豚却是三两步凑到桌前,俯身趴上桌面道:“辞别的辞?”

    鹿辞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好奇这个,嘴里吃着面,鼻中胡乱“唔”了一声,便听河豚追问道:“你可会酿酒?”

    鹿辞顿时一噎。

    不为别的,河豚这一问可真算是不偏不倚地戳中了他的软肋。

    ——当年秘境七十二岛,大多试炼于他而言都能信手拈来,唯独酿酒是个硬伤。

    他也不知在藏书阁抄了多少酿酒方子,跟师兄师姐请教了多少门道,然而回回酿出的东西别说是要入口,光是闻一闻便足以令人寸断肝肠——烂虾配上臭鸡蛋也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记得当年仍与童丧同屋时,有次他曾带过这么一坛“酒”回去,刚一开封便熏得童丧垂死病中惊跳起,连滚带爬出屋吐了个昏天暗地,捏着鼻子回来抱起被子就离家出走,声称要在别人屋里挤三天,住到房里气味散尽了才行。

    那被蹭住的房中两位师弟不信有这么邪乎,非得亲自来鉴定一遭,结果还隔着百十来步就险些把昨晚的饭给吐出来,转身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自那以后,相熟的同门但凡听说鹿辞要去酿酒就恨不能拿绳子将他捆上敲晕,就连师父也十分委婉地表示:“强扭的瓜不甜,强酿的酒不香,该放手时就放手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

    彼时鹿辞道:“可规矩不是七十二试炼全通过才能离洲?”

    师父道:“破格一次也不是不行。”

    鹿辞故意使坏:“那怎么行?再试几次说不定就成功了呢?”

    师父道:“……我劝你善良。”

    思及过往,鹿辞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然而刹那间想起这些都已成逝水,又不由心中一空。

    河豚疑惑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,敲了敲桌子道:“喂,问你话呢,会酿酒吗?”

    鹿辞松开夹起的面条,放下筷子抬头眯眼看向了他:“我怀疑你在嘲讽我。”

    河豚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,十分没有眼力见地迷茫道:“所以到底是会还是不会?”

    鹿辞无语,下唇上翘一吹额发,翻了个白眼道:“不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