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美凤也想到了这一层,面上讨了个没趣,还想说什么,在西屋的牛大奶–奶忽然满手是血的走出来,喊孔秀芝:“德昌媳妇儿,你儿媳妇快不行了,你赶紧找点老参给她含着,让她吊着口气把孩子生出来,不然晚了,大人小孩都保不住。”

    孔秀芝没了跟蒋美凤计较的心思,着急道:“牛大奶–奶哟,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,从来都是吃了上顿就没下顿,我到哪里去找老参哟!”

    一直站在西屋墙角,战战兢兢没怎么说话的陈明安闻言猛地抬头,瞧见等在门口的霍东笙,忽然一阵风似的跑到门口,跪在霍东笙面前哐哐磕了两个响头,哭道:“霍大叔,您救救我媳妇儿吧!您以前是地主,家里肯定藏了值钱的物件儿,您给我一根老参吧,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一辈子!”

    霍东笙自打出了劳改场,被遣回红星大队,就一直住在大队南边的牛棚子里,负责喂养、照看大队的两头大水牛。

    平时大队上的人有急事要去公社、镇县,都会套用水牛,这个时候霍东笙就得当车夫,负责把人送个来回,还得保证牛不受伤。

    孔秀芝让刘翠菊跟大队借牛车,他自然要跟着过来。

    先不说霍东笙听了陈明安的话作何反应,就是赵胜利和蒋美凤都大吃一惊,心里直骂陈明安是个蠢货。

    当年霍东笙变卖了家里所有的财产,只剩下一个霍家祖宅,毅然参加抗战,后来建国以后改革,农民翻身做主,红星村的村民把霍家祖宅砸了个稀巴烂,还掘地三尺,确实找出了不少好东西。

    可那个时候霍东笙刚死媳妇不久,儿子也被送走了,正是生无可恋的时候,不管村民怎么打砸霍家祖宅,他都没反应。

    而且,据赵胜利的父亲说,他们当初抄霍家之时,霍东笙一直是被绑着,严加看管的,他就是想藏东西,也没时间去藏。

    所以这个陈明安真是个蠢货,不说人家有没有人参,就是有,这个节骨眼儿,他也不敢拿出来啊,这不是找死么!

    霍东笙悠悠的叹了口气,深凹的眼睛露出悲凉的目光看着他说:“孩子,你起来吧,不是叔不想帮你,叔没有那个东西,上哪去给你找?”

    陈明安呆了呆,一时没有回过神来,其实他是病急乱投医,根本不抱任何希望。

    霍东笙拒绝了他,犹如一盆冷水直直浇在了他的身上,还没开春,他就感觉自己身如冰窖,冷得浑身直打哆嗦。

    等他回过神来,忍不住回头抱着孔秀芝的大腿大哭:“妈,您救救兰兰和孩子啊,她还年轻啊,不该就这么去了!”

    “老三,你可知道自己错了?”孔秀芝冷着脸问:“你已经二十岁了,都已经是结婚要当爹的人了,在做任何事情之前,你可有过过脑,在心里掂量掂量?以前是妈把你和你两个哥哥惯坏了,才把你惯成这副啥事儿都敢做的德行。妈管不了你们,已经打好主意,等你大哥、二哥从地里回来以后咱们就分家,以后你们三兄弟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,你们的死活我不会再管。”

    陈明安楞了一下,意识到他妈没有开玩笑,整个人都慌了。

    他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,一边扇,一边哭:“妈,我错了,是我错了,是我混账,是我没有脑子,我不是人。可是妈,你能不能不要分家,兰兰还在生孩子呢,这个节骨眼儿上您要不管她,她可真活不了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出了事儿就记起你老娘来了?你撬门,偷粮食的时候,可有半点想起你老娘?”孔秀芝嫌弃的一脚把他踢开,恶声恶气道:“老娘死过一回的人了,犯不着跟你在这儿东拉西扯浪费时间,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,你给我死一边去,到灶房多烧点水。”

    孔秀芝吩咐的事情,陈明安不敢不做,可他打小就没干过家务活儿,烧个火都能要他的老命。

    不多时灶房就燃起浓浓黑烟,把刘翠菊给吓了一跳,赶紧跑到灶房去教他如何烧火。

    孔秀芝赶走了老三后,对赵胜利和蒋美凤也没个好脸色,“都杵在这里干啥,没看见我老三媳妇儿难产啊,要孩子生下来还好,没生下来,你们得搭把手给我送去卫生所!”

    两个人莫名受她指使,看她脸色沉得像要滴出墨水来,也不敢废话,都点头表示知道了。

    等她进了西屋,这两人才回味过来,不对啊,咋说他俩都是大队上的干部,她孔秀芝一个半老妇人,凭啥指使他们俩啊......

    西屋里,胡兰兰已经晕了过去,汗水已经把她头发打得湿透,凌乱的贴在额头,床上的被褥全是血,屋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。